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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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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赴

黛玉驚道:“你敢!”

恩祿再沒說一個字的廢話,沖到小榻上,隨手扯了一塊薄毯,就要胡亂地將黛玉包起來送走……

雪雁哪裏忍得了這個,驚得尖叫一聲,趕緊跑上前扒住恩祿的肩膀,嘴裏罵道:“狗東西,你不是人!”

無奈恩祿人高馬大力大無窮,雪雁整個身子都持在他肩膀上了,恩祿絲毫沒受影響,繼續用毯子包著黛玉。

黛玉極不配合,一邊哼唧著,一邊去扯身上的毯子。就一眨間的功夫,她的雙手都被裹實了,臉都被遮了半邊,只能露出一雙幽怨的眼睛。

紫鵑沒去湊這個熱鬧,她和黛玉再加上雪雁,也不可能拖得住恩祿,何必如此不堪。

雪雁被恩祿一只肩膀甩來甩去,看了一眼自家姑娘的眼睛,一發狠,直接一口咬在了恩祿的肩膀上。

恩祿吃痛,悶哼一聲,終於不再客氣,將雪雁甩飛出去。

紫鵑趕緊撲上前去接住雪雁,怕她摔得更加腦殘。

兩人砸在地板上,雪雁罵道:“你怎麽不去幫姑娘?”

紫鵑:“…好漢不吃眼前虧。”

雪雁情急之下還不忘罵人:“你狗啃良心!”

她一邊罵,一邊齜牙咧嘴地爬起來,見黛玉已經被恩祿包成了一個蠶蛹,又要往前沖過去,被紫鵑一把拉住了。

其實紫鵑也沒料到還有這一出。

她很清楚,眼下北靜王就算再怎麽被動,他也始終是個王爺,消息肯定比一般人靈通得多。

在賈家被抄家的前一刻,北靜王肯定會比抄家的聖旨來得早些,他會派人來接黛玉,紫鵑正好利用這一點時間差,提前安排接下來的事。

無奈恩祿來了這麽一出,任憑黛玉如何拖時間,他竟然要強行送人走,這卻是意料之外的事。

黛玉現在被送出去了,自然比留在這裏安全得多。若是天意如此,那就她紫鵑一個人,來面對這副局面吧。

黛玉從毽子裏伸長了脖子,喊道:“紫鵑!”

紫鵑不敢看她,死死抱住掙紮的雪雁,在雪雁的耳邊說道:“你跟著姑娘一起走,先去王府,我會想辦法接你們出來。”

雪雁驚愕地擡起頭,紫鵑再飛快地道:“半路上,如果你們有機會逃走,東府的路還記得吧,去那處!”

黛玉已經在恩祿的肩膀上了,哭喊道:“紫鵑,我不能走,我真的不能走!”

恩祿跨出門檻時回望過來,道:“紫鵑姑娘,雪雁姑娘,請跟我一起走。”說完,他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紫鵑推了雪雁一把:“快跟上去。”

那片灰黃的天越來越近,好似一朵灰黃色的雲,直直朝賈府的上空飄來。

不多時,寧國府,榮國府,兩個府的大門皆被錦衣軍們圍住了。

一簇簇火光在油火把上跳著某種歡快的舞蹈,寧國府門前,西平郡王從馬上下來,一名官兵在他的面前跪下,道:“王爺,請問有何指示?”

西平郡王道:“能有什麽指示,趙堂官,你是沒抄過家麽?”

名為趙堂官的錦衣軍有力地道:“是!”

他站起揮揮手,幾十個披甲執銳的官兵便齊齊湧入寧國府大門,守門的門房早已嚇得兩股顫顫,便是連站都站不住了,瑟縮在墻邊,一臉驚恐地左看右看。

榮國府門前,忠順王下了馬,他負著手,看了看門頭掛著的牌匾,重重“哼”了一聲。

這邊的錦衣軍倒沒多話,領頭的一個手勢,便舉著火把魚貫而入。

榮國府正門的門房倒很機靈,根本沒作任何抵抗,早已讓出了路,站在一側哈著腰,仿佛在邀請各位大人進府做客。

恩祿扛著黛玉快步走著,雪雁小跑著拉住黛玉身上的毯子,身後的兩隊護院有序跟著,手皆放在刀柄上,無人說一句話。

黛玉嘴裏被恩祿塞了塊布,已是喊不出聲,只能發出悶悶的模糊不清的“放我下來”這幾個字,恩祿像是聾了一般,完全不理不睬。

王府的轎子停在正門,恩祿本想從鹿館的樹林裏穿過去,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黛玉送出去。

但方才黛玉好歹還是拖延了一會兒時間,恩祿看著那片灰黃的天光逼近,清楚現在抄家的官兵已經來了,為謹慎起見,便想著從梨香院那處出府,這個門路程最近。只要先出去,再繞到正門擡轎也行。

黛玉的那點兒掙動對恩祿完全不起作用,雪雁帶著哭腔道:“姑娘,你省些力氣吧,我瞧著心疼呀。”

之前薛蟠進京後,賈家便安排他住在梨香院,後來薛家全搬了出去,這處便成了一個空院子,又挨著圍墻,平時幾乎沒人來。

恩祿一步未停,在距離梨香院這邊的偏門只有不足百米的時候,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了。

外頭飄來了火光。

這邊,紫鵑送走黛玉和雪雁,立即跑到後院,找到春纖和藕官,說道:“聖旨下來了,抄家的官兵馬上來了。”

春纖和藕官對視一眼,紛紛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。

藕官待要說什麽,紫鵑打斷道:“你倆好生聽著,賈府被抄家,並不關丫鬟的事,內眷同丫頭們應該會被關在某個地方,無論別人問什麽,統統說不知道。”

她倆完全楞了,紫鵑不得不問:“聽明白沒!”

兩人不住點頭。

紫鵑繼續囑咐:“不管發生什麽,先把自個兒的命保下來。我保證,只要你倆嘴嚴,能活著,不久,我一定想辦法接你倆出來。”

兩人瞪大了眼,藕官終於還是飛快地插了一句:“這事怎麽不提前告訴我們!”

紫鵑頗有些冷淡地道:“因為,我要看看你們的忠心。”

這是實話,同時也是威脅,盡管她倆人還算有心,但沒到最後的一刻,紫鵑並不敢百分百相信。

“忠心”二字,說起容易做起難。

春纖本就老實,此時也比藕官冷靜多了,淡淡地道:“紫鵑,你放心。”

紫鵑“嗯”了一聲:“我先走了,你們便待在後院,前頭發生的事一概不知,等著抄家的官兵來。”

末了,她看向藕官,說道:“我有芳官的住址,你清楚這是什麽意思。”

藕官飛快點頭:“嗯嗯,紫鵑,我什麽都不知道!”

安排好鹿館的事,紫鵑片刻不停,直直奔去了鳳姐的院子。

國公府太大了,兩隊錦衣軍從兩個正門進了來,在園子裏七繞八拐了半天,只得先就近搜查附近的院落。

查夜的小廝遠遠見到官兵們舉著火把進來了,連滾帶爬地跑去通知主子們。

這時,小紅飛快跑到鳳姐的內室門口,連門都沒來得及敲,直直闖了進去,把平兒驚得一楞。

鳳姐朝她甩過去一個眼刀,小紅撲通一聲跪下,飛快地道:“奶奶,外頭來人了!”

鳳姐道:“行,知道了,你去巧姐兒那處罷。”

小紅應了句“是”,在平兒莫名其妙的眼神裏又跑了。

平兒驚疑不定地看向鳳姐,問道:“奶奶,發生了何事?”

鳳姐拾起一個覆雜的笑容,陰陽怪氣道:“還是你命好。”

平兒更加摸不著頭腦了:“奶奶,這是什麽……”

鳳姐站起身,打斷道:“你給我跪下。”

平兒驚得瞪大了眼,雖然鳳姐的脾氣一向不好,不過也從沒讓她下跪的。平兒腦子裏過著最近自己做的事,似乎找不出錯漏,又見她沒在開玩笑,便依言跪了。

鳳姐嘆息一聲:“我現在送你和巧姐兒離開賈府。”

平兒擡起臉,一個字都說不出。

鳳姐聲音不大,一字一句卻無比清晰:“叫你跪下,便是叫你記得我的一點子恩情,往後,你我便不再是主仆,你的主子,從此只有巧姐兒一個,必得事事替她著想,為她謀劃,以她為先。”

平兒呢喃道:“奶奶……”

鳳姐:“小紅那死丫頭確實是個頂頂聰明的,只是心眼子多得很,沒幾人玩得過她。正因如此,我始終不放心,還是叫你出去陪著巧姐兒長大。”

“抄家的聖旨下來了,賈家今晚便塌了,我逃不出這個命,你便替我多活幾年罷。”

她話音剛落,紫鵑已然進來了,後頭還跟著小紅和睡眼朦朧的巧姐兒。

鳳姐看了紫鵑一眼,對平兒道:“楞著做什麽,還不快起來。”

說罷這句,鳳姐一下撲到了巧姐兒身上,將她緊緊揉在懷裏,叮囑道:“以後要聽平兒姑姑的話,不要吵鬧,快隨平兒姑姑走吧。母親同你說的那些話,反覆回憶幾遍,每個字都要記清楚……”

鳳姐站了起來,再使勁看了巧姐兒幾眼,狠心別過頭去。

紫鵑微微嘆息,在鳳姐極為落寞的背影裏,帶著平兒小紅巧姐兒,往那處隱門走去。

聽見腳步聲,鳳姐立馬又轉了回來,擡手抹了抹淚,獨自一人,朝這個困住一生的院子門口走去。

平兒的半個身子護著巧姐兒走在中間,紫鵑在前,小紅押後。

穿過幾條極窄的,四面是墻的小巷,到了一處有兩層樓高,平時放置無用的雜物,根本無人造訪的屋子中,幾人依次踏上樓梯,打開了二樓的一面窗戶。

早已有步梯架在窗戶外了,靈鼓兒扶著梯子,沖探出頭的紫鵑以口型道:“快下來!”

紫鵑先讓小紅下去了,然後是平兒,他幾個在下面牢牢扶住梯子,巧姐兒一步一步的下去後,靈鼓兒低聲催促道:“紫鵑,下來了。”

紫鵑的腦袋佇在窗外,對靈鼓兒道:“帶她們走,我還有事沒辦完。”

下面的幾人齊齊擡頭。

紫鵑擺了擺手,毫不猶豫地關上窗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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